忘年感性之交

六九級 林世華

　　如果路老師是民國元年生，那我與路老師的第一章應該是路老師66歲與69歲之間。如果按照現在流行的退休標準，我很有可能跟路老師只有擦身而過的份。很幸運地，我遇見了讓我的生命有著豐富的路老師。與路老師第一回合，印象深刻，因為聽不懂他的說話。但一點也不覺得他已經超過60歲。路老師愛吃花生糖，笑口常開，像個頑皮的小孩。那年我也只不過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，路老師生理年齡是我們的3.3倍，心理年齡跟我們差不多。我們確實是忘年，路老師一定早就忘了年齡這檔事。路老師證明了記住年齡不是健康的行為。

　　那些年，路老師教我們心理測驗與社會心理學，左手總是一疊厚厚的卡片，粉筆總是不離右手，黑板上總是滿滿的行草板書。當然，印象最直接也是最深刻的是，他的那濃濃的家鄉口音。我們連聽帶猜，能懂得還是很有限。連話都聽不懂，那來彼此溝通。事實證明，語言沒通，與路老師感情交流依然濃厚。那絕對不是理性的，那是非常感性的。

　　路老師是一個話不太多，但卻做很多的人；他寫不少文章，但卻出書不多；他是一個重視過去的人，但更具前瞻的視野。很少人知道路老師在1980年代，他就留意到IRT-試題反應理論，林一真知道，因為路老師就是請當時才回國不久的一真學姊，來為我們介紹IRT的發展。之後，路老師再三鼓勵我們朝IRT的方向走去。這也開啟了我學術生涯的定位。路老師與林清山老師雙雙指導我，結合電腦科技、統計模式(IRT)與心理測驗完成碩士學位論文。這個方向是路老師為我定的，想想那已經是民國75年，整整20年的事。這20年也正是國際間與國內盛行IRT的年代。

　　我記得大學時候，路老師上我們的心理測驗時，他不用教科書，總是用他的卡片上課，我們做筆記。我們當時想去找，看看他到底是讀那ㄧ本書，搜尋當時中文心理測驗書籍，很難找到他上課的內容。後來，逐漸有機會接觸的西文書時，才慢慢知道他上課的資料都是來自於歐美先進國家的測驗材料，這其中有Anastasi與Thorndike的書。路老師一直都是採用當時最先進的測驗資訊教我們，難怪，我們赴美留學時，不會感覺有任何的落差。這足以再次證明路老師的用功與前瞻視野。


　　路老師是一個非常有教育正義感的學者。我記得他曾經用山東腔，激動地講了：「考試怎麼可以領導教學呢？」。我懵懵懂懂的聽了，一直都不敢忘。直到慢慢有機會參予台灣教育改革事務，才逐漸體驗出路老師的真知卓見。我很少向人說，我為何有勇氣承擔多次台灣考試改革，其實，我一直知道也深信路老師一定會在後面支撐我們。即使，他走了，我還是相信他會一直與我們同在。

　　整體說來，我與路老師的交往是沒有明確的數字觀念，也不是科學理性的。反而是一種模糊籠統的狀態。我本以為可以就這樣一直下去，直到路老師的年齡趨向無限大，我的年齡趨向無限大，我們的年齡比值是1。沒想到，當路老師的年齡是我的2倍時走了。我向來善於掌握數字的，沒想到這回不靈了。路老師走了之後，我無法正常工作，每天眼睛一睜開就想著「今天要為路老師做些什麼？」之類的麻痺作為。我沒辦法想像，我如果停下來，我會多麼想他，我沒法子忘記與他老人家見面時，他握著我的手的模樣，我們還有很多話要說。

　　

前中國測驗學會理事長 林世華